弋凫与雁

互相尊重,爱好和平

【岩魈】孤臣

*架空古代,皇帝钟离×朝廷鹰犬魈,二人情商均为负数

*夜叉卫设定参考明朝特务机构锦衣卫

*极度OOC预警

*有刀,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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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三更鼓响,本该是拥着娇妻美妾酣然入睡的时刻,住在京城东市的大小官员却无一人安寝,一个个缩在屋内遥望兵部尚书府的冲天火光,哭骂惨叫迎风入耳,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令人肝胆俱裂,冷汗浃背。


  他们都知道,这是魈钦察使麾下的夜叉卫又在杀人了。


  ……


  兵部尚书王任安拄剑撑着身体,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墨衣青年,目眦欲裂,像在看着举着勾魂锁的鬼面阎罗。


  “魈!”他心神巨震,狂叫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死死盯着对方那青面獠牙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老夫一生为国尽忠,从未做过半分危及朝廷的事,你为何要对我一家老小痛下杀手?!”


  青年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昳丽惊人,直视着自己的手下败将无丝毫波动,也无任何杀意,仿佛杀一个朝廷重臣如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不值得他流露分毫情绪。


  王任安被这双连杀气都没有的眸子注视着,却从头冷到了脚底,险些连剑都握不住了。


  “王大人,”魈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明显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却依旧是平淡沉稳的,“夜叉卫已将你通敌卖国的证据搜集清楚,此刻正躺在陛下书案之上,桩桩件件,都是足以株连九族的罪名,我只杀你这一府之人已是宽仁。若你还不束手就擒,王家远在荆州的旁系也在劫难逃。”


  王任安瞳孔几度收缩,边咳边吼:“我不信陛下会相信你一面之词!老夫三朝老臣,战功赫赫,先帝亦要给我几分薄面,陛下焉能不念一点旧情!”他忽然睁大双眼,穷凶极恶地盯着青年,“是你!定是你这个佞臣在陛下耳边说了我的坏话,让陛下对我生了误会!这是栽赃陷害,残害忠——!”


  一句话未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他低头看着插入胸口的那柄长剑,喉咙里涌出鲜血,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魈漠然收手,低头看着王任安死灰的面容,平静地说:“王大人,我只说那罪证正躺在陛下书案之上,可没说陛下已经看过了。”


  此话一入耳,王任安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汇聚,他瞪圆了眼,直直盯着青年,嘴唇张张合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王任安口中鲜血直涌,咕哝了半晌才挤出一声气音,“你并无圣命……你、咳咳……你越俎……代庖?!”


  “陛下素来宽仁,最是念有功之臣的旧情,”魈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道,“即使是你这样足以诛灭数次九族的大罪,陛下也不会忍心将你一家老小斩尽杀绝的。”


  “可我不同,”青年眯起了眼,目光忽然如剑一般锋锐,那平静无波的眼底闪着冷冷寒光,“卑职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灭门在我眼中如同碾死几只蚂蚁——毕竟先斩后奏这种事,卑职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王任安胸口剧烈起伏,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是咕哝着“乱臣贼子”、“奸佞小人”,听在青年耳中激不起半分波澜。


  被一个通敌卖国的人叫作“乱臣贼子”,听来真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乱臣贼子……你以为、咳咳……你以为皇上真就那么相信你么?”王任安忽然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别痴心妄想了……咳咳,嗬嗬……你就是皇上养的一条狗,还是最肮脏恶心的那一条……哈哈哈,你这么多年仗着皇上宠信肆意妄为,还不知道皇上早就厌倦你,想要将你烹作狗肉羹了吧?哈哈哈、咳咳——”


  魈的眼神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半分情绪:“王大人,看来卑职不得不给你一个痛快了。”


  “你这暴虐肮脏的鹰犬……咳咳……只配在乱世中……浮沉于泥沼,竟还妄想、妄想帮皇上守住一方清平?”王任安失血过多,精神已经衰弱了下去,连嘴角的冷笑都几乎难以维持,“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在你钦察江南几个月间,皇上……暗地里建了一支名为‘夜明卫’的编制……咳咳……并入禁军治下……你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呃——”


  一剑封喉,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魈慢条斯理地收了剑,眼神幽深得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王任安身为根系极深的兵部尚书,管理天下武将,这些皇帝对军事的隐秘调动或许可以瞒过旁人,却决计逃不过他的眼睛。


  夜明卫……夜尽天明么。


  听上去,似乎是比“夜叉”这种凶神恶煞的名字要清明祥瑞得多。


  因为直属皇帝管辖的夜叉卫的存在,禁军一直形同虚设,皇上此刻却突然重启禁军,还冠上似是与“夜叉卫”针锋相对的名字,不论何人看来,这都是夜叉卫即将失宠的信号。


  “大人。”浮舍在身后唤道,“都解决了。”


  “嗯,”魈收回了思绪,“方才那番话,都已经令那些探子听到了罢?”


  “……”浮舍忽然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青年没有回头,却依旧心平气和地问道。


  “大人,我不懂,”浮舍皱紧了眉头,压下心中惴惴不安道,“分明是陛下令我们裁决尚书府上下,您却为何故意拖着王任安不死,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还刻意令那些其他官员的探子听去?这对您的名声……”


  “浮舍,”魈打断了他,声音沉沉的,“夜叉卫的规矩你都忘了么。”


  “属下不敢,”浮舍咬牙道,“属下只是听不得别人诬陷您,说您是越俎代庖的乱臣贼子!”


   “我心中自有决断,你们无需过问,”魈抚了抚衣袍的褶皱,望着依旧浓黑的天色道,“你们留下来处理残局,我一人去面见圣上。”


  第二日,尚书府灭门惨案震惊朝野,弹劾夜叉卫钦察使的折子在皇帝书案上堆成了山,“魈”这个本就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字又因此蒙上了一层赫赫凶光,令朝廷上下愈发恐惧怨恨,讳莫如深。


  他们敢怒不敢言,却又似乎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心里戳着那人的脊梁骨骂一句,“乱臣贼子”。


  从此案之后,京城便忽地开始流传起夜叉卫因暴虐狂妄、越俎代庖而触怒圣上,魈钦察使失宠,皇上欲重启禁军“夜明卫”取而代之的传言。


  而这,都是魈自己一手促成的。


  02


  以上都是后话,暂且不表,且说夜叉卫钦察使——魈,在灭了兵部尚书满门之后,匆匆换了件干净的衣衫便直奔皇宫而去。


  一身伤痕只是草草包扎了一番,一动就会渗出血来,他却浑不在意,任凭墨色衣衫与沉沉夜幕掩了那一抹血色,好像伤口是长在别人身上似的,眼中连半分痛楚都不曾显露。


  他本以为皇帝早已睡下,做好了在宫门外长跪到天亮的打算,却不想刚到外宫门,还没下马迎面便急匆匆地走来了皇帝随身内侍,对方忙不迭地拱手作揖:“魈大人,陛下已在庆云阁等候多时了。”


  魈皱眉:“陛下还未歇息么?”


  那内侍脸上苦色一闪而过,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方才、方才有位大人来此禀报后,陛下心情不大好,一直在等着您。”


  三更半夜,有谁会在这时候打扰陛下?


  魈跟随内侍向庆云阁走去,脑海中忽然闪过王任安狰狞扭曲的脸。


  难道是……王任安口中的,夜明卫?


  ……


  钟离身着褐色常服,端坐在书案之后,沉默地看着伏首于地的青年,神色不辨喜怒。


  他是璃月天子,是人人称颂的贤明君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一喜一怒都牵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却唯独在面对一人时会感到力不从心。


  他的夜叉卫钦察使,魈,此刻正以挑不出丝毫差错的姿势伏跪在他书案之前,像一座沉默而冷硬的雕塑,恭敬顺从,又无懈可击。


  “魈,”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打破这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我是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必行此大礼?”


  “陛下,”魈没有抬头,因此声音有些沉闷,“从前是微臣狂妄自大,方才醒悟,礼不可废。”


  钟离皱了皱眉,这明显刻意疏远的话让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怒火又有了窜上来的苗头。可目光一触及青年白得不正常的侧脸,那刚得知对方今日举动时涌上的种种惊怒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缠绕在心脏上的酸涩与疼惜。


  “魈,你抬头,”他说,“站起来,到那边榻上躺着去。”


  青年方抬起了头,便被他后面的命令惊得僵在了原地,那失血过多而致的惨白脸色便被钟离看得一清二楚。


  “你听话,”他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听话,我就不追究你今日先斩后奏的罪名。”


    此话一出,他便看到青年的脸色明显又白了两个度。


  此先斩后奏非彼先斩后奏。魈从未不顾圣令越俎代庖,斩杀王氏满门的命令是钟离亲自下的,所以他对魈不与自己商议便主动背黑锅的行为感到生气。


  陛下知道这件事。魈有些无措地想。


  自己尚未禀报,陛下为何会知道自己对王任安说的那些话?


  ……陛下、陛下派人监视我?


  此念头一出,他忽然喉咙有些发痒,似乎那里卡了一口血。


  “……是。”他垂眸低声应了一声,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黑,还没站起便要往下跌,视觉效果分外骇人。


  “魈!”他听到陛下的声音瞬间紧绷,接着后背便触及到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陛下,微臣……”失仪二字尚未出口,便被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陛下竟将他横抱起来,动作温柔却又足够强硬,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魈的身体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在钟离怀里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脸上硬是憋出了一分血色。


  钟离将浑身硬邦邦的人放在榻上,动作小心得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目光里的疼惜被他很好地掩盖住了,在魈的眼中只剩下难以揣测的深意。


  魈的脸上好不容易激起的那点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陛下……是要兴师问罪了么?


  只是抱了这一下,钟离便发觉自己衣服上竟沾上了点点血迹,顿时目光一暗,对他这种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几乎气极,“魈,受伤这么重都不知道好好包扎么?”


  魈看着那皇帝常服上的血迹,嘴唇一颤,声音喑哑:“微臣并非有意弄脏您的衣服,请陛下恕罪……”


  “我哪里是在意这个……”钟离头痛,“你难道当真不知道,我是在担忧你的身体吗?”


  魈身体紧绷,有些无措:“谢、谢陛下关怀,微臣并无大碍。”


  “你——唉,罢了,”钟离心里又涌起熟悉的无力感,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认命地拿出御医早已备好的药膏,“你脱了衣服,我来为你上药。”


  亲自为别人上药,对一个皇帝来说似乎有些纡尊降贵了,但这件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因此魈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魈没有任何犹豫便脱掉了自己的衣物,动作果断得让钟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情复杂——既为魈对自己毫不设防感到欣慰,又为魈对自己的毫不设防感到苦涩。


  似乎只有他一人纠缠在这纷繁难解的思绪中,另一个人却懵懂得好似幼童一般——可真是不公平啊。


  钟离早就令人点上了最名贵的金丝碳,魈即使打着赤膊亦不会有半份寒冷。他前胸后背都是伤,只能侧躺在榻上任钟离上药,冰凉的药膏被温热的指尖轻柔地覆在伤口之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具身体虽然年轻,却已是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钟离每一次为他上药,都要心疼自责许久。


  他没有办法护住他的金鹏,而掐着他心尖的那个人也从来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


  魈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榻上,微微低垂着眼睫,神色虚弱而温驯,往日的冷淡疏离荡然无存,看上去很是乖巧。


  要是被那些视他为索命阎罗的那些官员看到这般情景,怕不是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这样乖,让钟离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软成了一滩水,哪里还舍得说什么重话。


  于是原本斥责的话语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出口时成了带着一丝埋怨的叹息:“你说你啊……为什么要说灭门王氏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这个罪名你能承担的了么?”


  指尖触及到的身体瞬间紧绷,一些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涌出血来。


  “陛下……容禀,”青年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却依旧是清明冷静的,“王尚书在朝堂根系颇深,又是三朝老臣,朝廷中许多官员都是他的门生。若陛下在上朝时列出罪状,收押至秋后问斩,定会有许多人以此为由向您求情,将您置于两难的境地——杀,则有堕您宽仁贤名;不杀,王任安存活一日,对与他私通的塞外蛮敌来说都是一个足以利用的……信号,咳咳……”他许久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加上气血不足,一时有些提不上气。


  钟离心疼得紧,抚了抚他的长发安抚道:“好了,不必再说,我都懂。”


  “陛下,”魈喘过一口气,仰头注视着他的君王,钟离在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有混杂了种种酸涩、透彻、眷恋、决绝等极为复杂的情绪,“夜叉卫的存在,微臣的存在,就是让您不必陷入这种境地。”


  他的陛下是凌空烈日,是霁月光风,是世上一切美德的集合体,应永远立于九阶之上受万民膜拜,于青史中留下芳名百世供后人瞻仰。


  那些肮脏的手段,那些无法呈现在阳光下的血腥……他不允许它们沾染上陛下的一点衣袍。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陛下还需要……


  钟离沉默了一瞬,压下眼眶的湿热,只是道:“魈……我明白你的心意,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先帝昏聩,璃月一度山河破碎,风雨飘摇,钟离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天下之主,南征北战收复失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硬是使一个濒临毁灭的朝代起死回生——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中的,魈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以命相护,屡立奇功。


  可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经那个战功赫赫的魈将军呢。


  自从国家步入正轨,魈便辞去将军之职,自愿从朝堂隐于幕后,一手建立起直属皇帝的夜叉卫,为这个积弊已久的国家一点点敲去沉疴旧疾。


  夜叉卫是凶器,魈的名字早已与“朝廷鹰犬”联系在一起,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无端骂名。


  他的魈是将才,是英雄,是忠臣良将之后,是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中坚定不移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本该与他并肩立于阳光下,俯瞰他们共同守护万里江山,而不是将他推出黑暗后,独自一人留在那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做一个孤独的守夜人。


  他希望还魈一个清白之名。


  可短短一句话中,他的心意并没有传达到对方的眼里。


  “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我想要的。


  青年的呼吸突然混乱了一瞬,又很快平息。魈闭上眼,掩盖住目光中难以抑制的惶然无措。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陛下还需要。


  ——可如果陛下不再需要了呢。


  难道果真如王任安所说,陛下、陛下终于对夜叉卫心生忌惮了么?


  一柄不再被信任的剑,一件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凶器。


  等待它的下场会是什么?


  这个答案,他或许早就知道了。


  那一瞬间差点崩溃的精神缓缓平息,魈以异于常人的冷静让自己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异样。


  钟离却依旧察觉到了对方那一瞬不稳的气息,以为是他伤势发作,担忧地唤了一声:“魈?”


  “微臣无事,”魈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垂着眼睫,不易察觉地往钟离的身边缩了缩。


  “微臣……微臣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冷么?”钟离想了想,拿来绣着五爪金龙的长袍披在了他的身上,“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我这就叫人再生个火盆。”


  “你且安心睡吧。”


  ——TBC——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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